20170429《南方草木狀》筆記: 嵇含的植物書寫

《南方草木狀》的作者是嵇含嗎? 馮兆平撰寫的〈《南方草木狀》作者是嵇含嗎？〉提到：

有關《南方草木狀》的作者、成書時間等問題，卻是學術界長期爭論而至今未能解決的一個懸案。這場爭論，在時間上，從清朝乾隆年間開始，一直延續到現在；在空間上，從國內又擴大到國外。1983年12月，廣州就召開過一次《南方草木狀》國際學術討論會，有中、美、日、法等國學者出席。

約莫34年前的會議，討論《南方草木狀》作者問題，遙想當時高手雲集，可惜無緣在場見證。至今此問題又被我打開，在爭論無法平息之前，我再度閱讀李約瑟 (Needham, Joseph)的《中國植物學史》，重新回歸思考嵇含的植物書寫。

     李約瑟引用李惠林(Li, Hui-Lin)的看法，從文體及內容分析，《南方草木狀》基本上是嵇含寫的可能性較高，中間一則可疑之處，可能是後人加入。

     幾個重點，說明嵇含的植物書寫特質：

     第一，《南方草木狀》的文字優雅、簡約，很多植物名稱與唐宋之後常用的名字不同。

     第二，李約瑟提到《南方草木狀》中有八種植物至今仍無法完全確定。我在2015年的筆記，曾作一張統計圖，從今日角度觀察與猜測，判斷植物的可能學名，但是仍有多處疑義、甚至空缺。嵇含寫作時，雖無植物學分類觀念，但已經粗略分成草類、木類、果類和竹類，其中竹類最難確定：雲丘竹、𥯨簩竹、　石林竹、思摩竹、簞竹、越王竹，這些典雅的名稱，又表現文人文筆之美。

     第三，《南方草木狀》確實混淆一些植物，這些植物唐宋植物知識已能區分。例如，《南方草木狀》第17筆「冬葉」：

冬葉，薑葉也，苞苴物，交、廣皆用之。南方地熱，物易腐敗，惟冬葉藏之，乃可持久。

冬葉並不是薑葉，這也是我第一次筆記時，沒有注意到的問題，誤判此處的冬葉就是薑葉。苳葉屬(學名Phrynium sp.）是竹芋科(Marantaceae)下的一個屬。另一個例子是《南方草木狀》誤把丁香當成雞舌香，此例子比較有問題，因為古代「沉香」命名的問題系統繁複，所以不再此討論。

     第三，依照李約瑟的說法：

At the same time he was aware of distinctions which were latter obscured as between pepper and betel pepper.

如此說來，嵇含的植物知識果真令人驚嘆!李約瑟指的是《南方草木狀》第10筆資料「蒟醬」和第58筆的「檳榔」：

蒟醬，蓽茇也，生於蕃國者，大而紫，謂之蓽茇；生於番禺者，小而青，謂之蒟焉。可以調食，故謂之醬焉。交趾、九真人家多種。蔓生。

檳榔，樹高十餘丈，皮似青銅，節如桂竹。下本不大，上枝不小，調直亭亭，千萬若一，森秀無柯，端頂有葉；葉似甘蕉，條泒開破。仰望眇眇，如插叢蕉於竹抄；風至獨動，似舉羽扇之掃天。葉下繫數房，房綴數十實，實大如桃李，天生棘重累其下，所以禦衛其實也。味苦澀，剖其皮，鬻其膚，熟如貫珠，堅如乾棗。以扶留藤、古賁灰并食，則滑美，下氣消穀。出林邑，彼人以為貴，婚族客必先進，若邂逅不設，用相嫌恨。一名賓門藥餞。

 

重點是檳榔中夾的扶留藤又稱作betel pepper。扶留藤，古漢語，一種藤類植物，俗稱荖葉；葉子有巴掌大，產地包含海南、雲南、廣東、廣西等地。《唐本草》等稱作蒟醬，也就是沒有仔細區別蒟醬 (pepper，學名Piper longum)與扶留藤(betel pepper，學名Piper betle)，這兩種都屬於胡椒科胡椒屬，相似度極高，不容易分辨，即使到今天，仍有很多文獻混淆兩者，而嵇含用的是古名，並加以區分，著實令人佩服。

蒟醬 (pepper，學名Piper longum)

扶留藤，

蔞葉、蔞子、荖葉、蓽茇、荖藤

(betel pepper，學名Piper betle)。

嵇含的植物書寫還有一大特色：加入當時的歷史內容，作為植物典故，例如，蜜香紙和抱香履這兩筆資料，都有記載晉朝的史實，但考據不易，更容易被質疑。另外幾則筆記，我在整理資料與縷析。

書目

Li, Hui-Lin. Nan-fan Ts’ao-mu Chuang: A Fourth Century Flora of Southeast Asia. Introduction. Translation. Commentaries. Hong Kong: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, 1979.

Needham, Joseph. 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: v. 6. Biology and biological technology. pt. 1. Botany. Taipei, Taiwan: Caves Books, 1985.

朱橚/著，倪根金/校注，張翠君/參注。《救荒本草校注》。台北：宇河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，2010。

李約瑟著，李學永譯，《中國植物學史》，臺北：中華科技史學會，2017。

〈嵇含的《南方草木狀》和《八磨賦》〉http://www.zsbeike.com/bk/506362.html

馮兆平，〈《南方草木狀》作者是嵇含嗎？〉 http://agri-history.ihns.ac.cn/books/nfcmzzz.htm